还记得今年3月份做客“未名湖是个海洋”平台的陈彦瑾校友吗?她的那篇《人生是问道,愿与您同行》中提及军训时,父亲突然离世的打击迫使她第一次面对了分离!而今年陈彦瑾校友,先后经历了四位长辈的变故。这似乎也提醒着70后,到这个年龄,长辈亲戚们一个个步入老境,记得常回家看看,多陪陪老人,不要对亲人留有遗憾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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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人生是问道,愿与您同行》上
《人生是问道,愿与您同行》下
正如醒着的人看不见梦中相遇的情景,人也看不见亡故的亲人。(《经集》)
引窗外是茫茫雾霾,阴冷,浑浊。每年10月,寒露过后的北京,差不多都这个样子。
这个下午,在雾里,在霾里,在仲秋的阴冷里,我要面对死亡,写下我的忧伤,我的感念,我的信,我的愿。
丙申年,十个月里,已经有两位亲戚离世,两位亲戚突发急病抢救。四位老人在同一年发生不测,似乎想重复提醒我:70后,到这个年龄,长辈亲戚们一个个步入老境,今后怕是要再面对他们生病或离世的不测了……你,准备好了吗?
是的,到这个年龄,已看清,人的一生犹如抛物线,处于上升期的时候,几乎所有问题都围绕着“生”,而当盛年过后往下落时,才惊觉,原来“死”离自己并不遥远,“死”就在某个不远的地方等着自己下落,一天天逼近,一天天清晰,一天天庞大,渐渐压倒“生”占据生命的主要领地,成为绕不过、躲不开、无法忽视却又不敢正视的巨大存在!
死亡和太阳一样,不容正视。或许,我们只能通过它投下的影子,感知它的存在,它的靠近,它残酷的气味,它无常的踪迹。
年春节三姐妹在赣州郁孤台下
左起:我妈妈,我大姨,我小姨
一两位离世的长辈,一位是我爱人的大伯,一位是我的大姨。
大伯脑血栓,今年7月和爱人回内蒙,我们特意回屯子里看了他。四年前,他还能骑摩托车来参加我们的婚礼,没想到也就三四年光景,疾病就把一个酒桌上稳健的老人击倒在炕上,再也起不来了;还把他折磨得骨瘦如柴,一双深枯枯的眼睛黑洞一样木然地望着我们,完全认不出我们了。离开时,爱人说,以后要多回家乡,大伯怕是见一回少一回了。没想到,不到半个月,大伯就离世了。那次探望,竟成永别。
而大姨,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我们。
大姨是脑梗。寒露前一天的10月7日,寅时,医院病房里突发病危,没有抢救过来。医院时,已永远离开了人世。
和任何灾难一样,死亡总在措手不及中降临。
那天早上,接表哥报丧电话后,我立即给2日才从老家来北京小住的妈妈买机票赶回去,原准备中旬带她去泰国旅行的计划也只好搁浅。经历过父亲离世而不在场的人生大憾后,我毫不吝惜那全价机票,我知道这一次妈妈若不回去,日后想起,心头定会有亏欠和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。
我不能让妈妈有所亏欠和遗憾。
大姨其实是妈妈的二姐,大姐远在上饶,我还从未见过,我和哥哥从小就管妈妈在赣州的二姐叫大姨娘、三姐叫小姨娘。小时候,爸妈带我和哥哥从龙源坝坐汽车回赣州过年,一路崎岖,一路黄尘,我和哥哥一路晕车,一路吐。这时,爸妈就对我们说:你大姨娘多好,修汽车,天天闻汽油味,从来不晕车!所以,大姨是小时候我们兄妹心目中的女英雄。大姨在赣州石油公司工作,汽修师傅,专门修进口汽车,爽利能干,人情练达。她的一生也算圆满。虽然姨父过世比她早,但她活到了八十,四世同堂,子孙都很有出息,也孝顺。
唯一遗憾的是,大姨虽然子孙满堂,走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亲人陪伴在旁。
二想到满头白发的大医院病房里独自面对死亡,我的心就揪疼。不过这也不能怪谁,死亡总是猝不及防,谁知道它什么时候降临呢?一不留神,死神就可能乘虚而入,然后心满意足地看亡者的亲人痛苦自责抱憾不已。偷袭生命,大概是死神最酷爱的游戏了。十四年前元旦后的一个寒冷冬夜,我的同事、《文学故事报》主编、作家闻树国在北京的平房里煤气中毒时,他的妻儿还在天津的家里酣睡于梦乡;二十四年前元宵节过后那个春寒料峭的黎明,我的父亲在家里孤独地与死神搏斗时,远在外地上大学的我和哥哥正在晨读,医院值班的妈妈也正忙着救治病人……
斯人已逝,唯留著作
死亡降临时,从不管你是否孤身一人,从不管你身边有没有人陪伴。
闻老师留给我的最后记忆,是他去世的头天晚上,为《文学故事报》加班至十一点多的我们骑着自行车回家。他送我到和平街北口,在我要拐弯进小区的时候,我们停下来道别。在冬日寂寥的街边,在昏黄的路灯下,瘦高的他一只脚点地扶着他的28自行车,脸色黄黑显得疲惫,却又强撑着精神宽慰不甘心编报的我,笃定地向我畅谈他的图书出版计划。然后,第二天早上到单位后,我再没有打通他的手机,直到和同事一起到他住的平房,门被撞开,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我模模糊糊瞥见倒在地上的他——那是我第一次目击死亡。
父亲留给我的最后记忆,是二十四年前,他去世前的第十三天。那天,刚考上北大中文系、休完第一个寒假的我该返回石家庄陆军学院继续军训了。当时没有京九线,从全南去石家庄,最近的路线是从韶关坐火车。父亲朋友多,就找了朋友的便车去韶关。我们早上出发,下午到韶关。父亲去车站给我买好车票,火车是晚上的,父亲就在车站对面的粤北宾馆给我找了个房间让我休息,自己则因为要搭便车当天回去,没有稍歇歇就匆匆离开。我站在房间门口,目送父亲的背影走过宾馆走廊,拐弯时,父亲回头望了我一眼。
父亲的笑容永远印在我心里
一个多月后,从同学来信得知,父亲已不在人世!
这是我怕是花去一生时间都无法相信和接受的,父亲就这样突然从我生命中消失了,就这样被死神野蛮夺走了!韶关一别,父亲的最后一望,就这样成了我们父女此生的永别!
……可恨啊为何毫无预感?不是说亲人之间骨血相连,心心相应么?为何死神偏偏选所有亲人不在场的时候偷走我父亲的生命?为何在我来不及回报养育之恩的时候就夺走我的父亲,而把遗憾、自责和亏欠永久地留给我?
二十多年来,在心里无数次咆哮的这些追问无有答案,甚至连寻找答案的方向都没有。直到六年前,一个偶然的机缘,我遇见了生命中的善知识,步入了信仰,才明白,世上所有的宗教所有的信仰,几乎都是为了解决类似我的这些追问而诞生的。
因为人必有一死,而死猝不及防,无可预期。
所以,面对死亡,信仰是人类唯一的抗衡。
三可是,令我歉疚的是,这么多年里,我并没有让自己的信仰惠及亲友,因为总觉得人们在“信”这件事情上隔膜多、共鸣少,要让别人“信”是极其困难的事,而且,我似乎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人信我,即便是我的家人,我的亲友。——当然,这些也是借口,为免自责给自己找一个推脱的理由罢了。真正的原因是,我自己还没有从内心生起确信,更没有以刻骨铭心的体验获得信仰的证悟,当然也就不会生起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大勇大悲大慈大爱了。有几年,我在信与不信间摇摆,在自我之魔掀起的狂风暴雨里迷乱,在信仰求索的道路上跌跌撞撞,在真妄相攻的纠斗里精疲力竭。那时,我的眼里只有自己,没有他人;我只关心自己的得失,体会不到他人的疼痛;我只看见自己迷乱,看不见别人内心的风暴。
所以,那些年,虽然我的身边已出现几位凭借信仰战胜疾病和死亡的道友,他们的升华却没有让我产生根本的触动。即便是心印法师,这位年纪轻轻不幸罹患舌癌又幸遇善知识的媒体精英,凭借信仰比医生诊断的八个月多活了四年,四年里出家为尼,忍受疼痛、平静快乐地做了很多利益他人的善事,圆寂时预知时至,一切准备停当,有尊严地、庄严地离去,证得法身成就……她的超凡入圣感动、启迪了很多人,可是却没有让我产生切肤之痛的领悟。那时,我还体会不到她每时每刻承受的、常人无法想象的疼痛,看不见一位晚期癌症患者光彩熠熠的面容后面信仰的高贵与圣洁,也读不懂她那句著名的遗言:“面对死亡,我无一物可依凭,无一物可带走,除了信仰。”
出家后的心印笑靥如花
就像面对同事、朋友、熟人的辞世一样,刚开始,我们被死亡刺痛,心中掀起阵阵波澜,感慨无常,怀念亡者,砥砺惜命,然而几天之后,渐渐麻木,渐渐遗忘,又继续不痛不痒,浑浑噩噩,过着追名逐利,欲壑难填的世俗生活。
或许,接受死神的洗礼,领受死亡的教诲,也需要缘起。
想不到,二十四年前就遭遇了死亡的我,真正领受其教诲的时刻,是步入信仰后的第六年,而那命定的缘起,是大姨。
四大姨可能是我的亲戚里唯一亲近佛教的,可惜,在她活着的时候,我从没有尝试和她说说我的信仰。大姨的信佛和民间很多老奶奶一样,还仅止于姐妹相约一起去庙里拜拜,吃吃斋。每年六月十九观音娘娘成道日,大姨都会带我妈妈去庙里吃斋。因为这一层,我从心底里感恩大姨。而且,在赣州,大姨家离我家不远,她和我妈妈步行就可以互相串门,因此这些年里,她们姐妹相伴一起度过的时光比较多。要知道,对于在北京工作的我来说,陪伴远在家乡的母亲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了,所以,对于那些给过我的母亲陪伴和温暖的人,我格外感恩。
算起来,最后一次见大姨,是三年前的春节。长大后,我和大姨统共没有见过几次面。这种与亲戚的疏离,对于十八岁就离开家乡上大学,毕业后又在外地工作安家的人来说,并不稀奇。除了有限的几次春节回家拜年串门,就是某一年出差借道回家看妈妈,碰巧大姨来送芭蕉。大姨在自家门前种了一株芭蕉树,每年结了芭蕉,都会提一挂给我妈妈送上门。那一次,我吃到了大姨种的芭蕉,酸酸甜甜、略有嚼头的滋味至今回味。
故乡的芭蕉树
此外,就是一些带着遗憾和亏欠的记忆了。
一次春节回家串门时,大姨把解放前阳明路一带自家商铺的房契带来了,期盼在北京的我能帮她把房子要回来,而我其实无从帮起,只建议大姨做校长的孙子先找本地律师咨询一下,这件事至今没有眉目。还有一次,大姨的孙女想来北京治耳朵,医院,似乎我也没有实际帮到什么。今年清明我和爱人回赣州给父亲扫墓,却没有去看看大姨,当时觉得清明节看望老人是不是不妥,却没有想到,以大姨这样的年龄和身体状况,是见一面少一面的了,无论如何应该去看望一下的。而最遗憾的,是我结婚那年没有让大姨来北京再到内蒙参加婚礼,其实她把车票钱都悄悄准备好了,而我却担心她长途旅行身体吃不消,打算以后再专门请她到北京小住一段,可后来却渐渐忘记了……妈妈说,大姨这辈子,最远可能就到过上饶,那是我家从全南搬到赣州后,妈妈和二姐、三姐相约一起坐火车去上饶看望八十多岁的大姐。那次远足,是四姐妹的最后一次团聚。
如今,大姨走了,妈妈以后再也看不到二姐拎着一挂芭蕉上门了,每年六月十九再也不能和二姐一起去庙里吃斋饭了,而我春节回家拜年也再吃不到大姨做的饭菜了,尤其是,再也没有机会兑现诺言请大姨来北京玩了……每念至此,心就揪疼。一如对父亲,二十四年了,背负着失孝的亏欠,连梦中见一面的愿望都无法笃定实现!
故乡的大榕树
正如醒着的人看不见梦中相遇的情景,人也看不见亡故的亲人。(《经集》)
人的一生中,对亲人、亲戚,有多少亏欠无法偿还?往事不堪回首,因为回首总有一些遗憾和亏欠,像突兀的顽石一样矗立于记忆中,令自己不安。不仅仅对父亲、对大姨,对前不久刚从死神手里挣扎回来的小舅舅,医院里的姑父,以及对日渐衰老的舅舅们、姨娘们、叔叔……每当想起他们,也总觉得记忆里撒了些大大小小的窟窿,等待亲情和悔悟的填补。虽然有些并不完全是我造成,有些其实就是些歉疚的小情绪,有些遗憾也是淡淡的,在别人看来甚至不算遗憾,但是,面对一天天衰老的他们,我总觉得来不及,来不及填补,来不及把我懂得的道理告诉他们,来不及让他们相信我,来不及捧出我的信仰,帮助他们获得抗衡衰老、疾病和死亡的力量。于是,对他们,以及对那些和我有缘无缘、曾经共度过时光或擦肩而过的人们,就总有一种浓浓的歉意,总有一些时刻,忍不住在心里大喊:
无论你怎样对我,我只觉得自己不够好,只觉得自己亏欠你,只觉得爱你还不够!
无数次,就在心里对亲人如是说。
五好在,已了解和信仰佛学生命观的我知道,大姨虽然已抛下此生肉体,她的灵魂还能看到这一世的亲人,听到他们说话,读懂他们心思,而且,这时候,她的视觉听觉感觉比囚禁于肉身时还要敏锐七倍!她知道自己的小妹为了她从北京坐飞机赶回去,会很欣慰。她知道她的外甥女从心里感恩她,也会很开心。当然,她也知道,她的外甥女已悄悄请求大德为她超度,在大德的指引和帮助下,她将获得解脱或往生,至少也能去个善道,或投胎为人,来生再与亲人相遇。
而我父亲就没有这份福气了。父亲离世时,我还没有遇见善知识,我还没有信仰,我对生命还不了解,我对死亡还完全无知,我还不懂得:对亲人最究竟的孝和爱,是帮助他们顺利迈过死亡这道门槛,获得解脱或往生!
信仰是黑夜里的明灯
当然,现在明白也为时不晚。我还有机会利益我的母亲、哥哥,我的亲朋好友,以及那些陌生的有缘人。虽然有的或许并不信,甚至不能理解我的心。
这世间每分每秒,有多少生命衰老、离开,又有多少生命降临、成长。一茬又一茬,亘古轮回。生生死死,死死生生。无数次告别,无初次相遇。只可惜,相逢不相识,相识不相惜。或许,死神一次次将我们亲人的生命偷走,就是想以野蛮夺走我们所爱的方式,提醒我们: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亲情和爱,活着时,好好珍惜,好好善待,常回家看看,多陪陪老人,别留遗憾,别留亏欠。要知道,孝心和爱心也是一种慰藉和需要,不要等一切都来不及时,让这份慰藉和需要失落成亏欠和遗憾。
而生命最大的一个事实就是:面对死亡,信仰是唯一的抗衡。因此,我们无法选择出生,但我们或许可以为死亡及早做些准备,比如,找到自己的信仰,在信仰的指引下升华生命,让生命的谢幕散发庄严的光辉,让生命安然游过死亡的渡口,获得解脱的良机,一如善知识在《参透生死》中的教诲。
只是,有多少人承认这事实呢?又有多少人相信这事实呢?绝大多数人,是要等死神把自己生命也偷去时,才恍然大悟,可是,为时已晚了。
而我,庆幸自己在还不算迟的时候承认并相信了这个事实。
感恩亲人以生命的消失赐予我的领悟!从今往后,愿人生无所亏欠!
愿如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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